一所素质教育学校的陨落

扫保护伞除黑恶

前言：本文源自真实生活，但存在一定篇幅的夸张、虚构内容，望谅解。
<hr/>不知过了几年，李林大学博士毕业，回到自己的出生地，看望自己的母校。走在路上，手捧鲜花，又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走到了那个熟悉的路口，望向前方，他愣住了，手中的花也掉到了地上。那个树木林立，鸟语花香的一中不见了，那几座楼，用做了小商铺。他不相信，走入其中，不再清新舒适，而是漫天油烟呛味。问门口的保安，他说一中由于近几年教育质量连年下降，招生情况一直惨淡，教育局对其改组，与另一高中合并，换掉了校长。
于是，他又去了新校区。在出租车上，他不禁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一 、初逢

经历三年不懈奋斗，李林终于考进了市一中，虽然，结果差强人意，自主招生和中考都没能进入特色班。他非常欣赏一项制度——学院制，将志趣相投的同学聚集在一起，有数学、生物、文学等等，还有特色班——高新，他果断选择化学，这下，终于可以摆脱曾经相互不理解的时光了。
报到当天，踏入校门，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两旁道路松树林立，阳光照下是如此温暖宜人，仰望山巅，俯瞰湖面，先把整个校园转悠了一圈——他们学校是如此之大。教学楼和教室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和谐，明亮的灯光让人倍感舒适，棕黑的木质天花板给人肃穆之感，淡黄色的瓷砖让人感觉在家一样，所有人都是围着桌子坐，让小组之间更团结，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横纵分明了。
他们学校非常自由开放，社团、学生组织、选修课，应有尽有，每周还有两节选修课，可以根据兴趣进行选择。而且，体育课可以选修很多种类项目，足球、篮球等等，都有。
一起到来的，还有他们的新校长——史校长。至于为何，估计是因为一中内部有些比较大的问题，而史校长手腕更灵活吧。
和他一起的，还有李林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张老师，她刚从大学毕业，完成了几个月的实习。终于，要开始她的实战——正值青春的老师面对血气方刚的孩子们，似乎昨天的老师便是今天的自己。
暑假中，班主任们陈述了新学期的一些规定——严格管理，开学不进行一些活动，等等。但是，最重要的，禁带手机——本来在学校默许的事情，处理是极其严格：第一次通报批评，交还家长，第二次进行处分。
高中生涯的第一堂课，竟然是这个班几乎所有同学的噩梦——语文，他们的老师，也是整个化学学院的主任，王老师，成熟稳重，显得老练，所有的知识点像炸弹般轰炸在课堂上，细致入微，每一篇文章都能讲个几十分钟，只为让这些一心只爱理工的孩子们明白这一抽象的科目。略感疲惫，但李林能有一个更好的了解，能在这条路上看到前进的方向。
最后一堂，便是李林最爱的——物理，由赵老师教授。他一进教室，便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头发上透露着星星白点，额上的皱纹诉说着三十多年的风雨，一身皮夹克显得老道而不失风流，他是省特级教师，总是感觉每道题在他手中迎刃而解，并且还是多种巧妙的方法。虽然节奏略微快，但李林听得津津有味。
中午和晚上食堂的饭菜格外美味，忆昔曾经天天吃盒饭，他不禁感觉此地便是人间仙境，种类多种多样，味道也不错，甚至能吃上煎饼果子。校服与众不同，黑色为底色，给人一种稳重成熟的感觉，一反其它学校“蓝白配”的总基调。这样总算是“衣食无忧”。
张老师也来到了她真正的办公室，桌子上已经摆好她的电脑，黄色的桌子让人沉浸工作之中，一切干干净净，仿佛新的开始。只是，不知为何，备课本上总要加一个前缀——青年教师。这个称号，仿佛是短期内无法摆脱的阴影。
总之，一切安好，李林和张老师也都是充满了希望与向往。
二、成长

上了一个月的课，老师们的上课方式李林很喜欢，各有特色。语文老师所讲丰富且实用，物理老师课程深刻且发散，数学老师心怀创新与爱好，希望引导同学们爱好它。但，她给李林的感觉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一天，不知怎的，怪事频出。上午数学课，最后一道题特别困难，差不多写了15分钟。结果一个地方解析式没法求了，老师上课也没解出来，只能不了了之。然而下课后李林又问了一道很困难的题，张老师当时无能为力，跟他说过几个课间再问她；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但是上课铃都打了，赵老师还是没来。直到差不多五分钟后，他才慢悠悠地进来，后门伫立着的是他们的年级主任。而且，讲最后一道题时，由于已经下课只能把思路讲了，但不知为何答案总是对不上，李林算了好几次都是错的，和同学核对结果仍是一样。这是一年高考的压轴题，他发誓一定要做对。结果，耗费了差不多晚自习的二十分钟，他才发现，老师上课讲的方程加速度的正负号写反了。好吧，这些事曾经也出现过两三次。
晚上，他觉得张老师已经下班，但还打算碰碰运气，结果透过窗外看，办公室仍然灯火通明，别的老师都回去了，只有她和她的几个大学一起的同学。走进去问，结果她说： “明天再说吧！”无奈，只能回去。
晚上回宿舍，还看到灯在亮着。
第二天早上，学校的喇叭开始了广播，对仍携带手机的同学进行通报批评。但是，令李林奇怪的是，为什么都是直接警告处分。处分人员数量高达八人，团委书记再次强调了纪律问题。这里面，有他们班一位同学，也是因为带手机。
早自习结束，他打算出去接水，结果撞见王老师和张老师在那谈话，只见王老师盯着张老师，张老师只是低着头。他立马把脚缩了回去，在门框后听。由于走廊声音繁杂，只听到模糊不清的几句： “你把他供出去有什么意义？” “就在自己班里，没人知道，把事情压着啥事没有……
运动会到了，所有学院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文学学院用古风古色展示中华巨变，数学学院用各行服装演绎科技腾飞，高三同学们用人海阵势表达雄心壮志。大家各种表演技能尽数展示，舞蹈、武术，应有尽有，甚至有班主任亲自上阵。校领导们有说有笑，为这群孩子如此多才多艺感到欣慰与骄傲，然而，史校长一言不发，看不到他脸颊上皱起半阵波澜，李林看到这表情不禁猜测，是习惯、惊讶、疑惑，还是不满。
比赛场上真是神仙大战，一百米有跑13甚至12秒的，跳远有些能跳5米以上，这群孩子不仅成绩优异，还体能全面。看到这么激烈的场面，他不禁有点失望，没有什么能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机会了。他们学院成绩挺不错，但是金牌只有一个——标枪——甚至还是随便去去的。
三、剧变

好巧不巧，新冠疫情再次在他们城市爆发，所有同学重回了网课生活。还好，李林自制力够强，课完全能跟得上，回去考试成绩也不错。
然而，回去之后，他不禁感觉物是人非。曾经他和他们班同学一起打乒乓球，然而现在，因为疫情，乒乓球馆关闭；曾经周三下午选修课各式各样，因为疫情，全部上自习；曾经每周都有两节体育选修课，因为疫情，全部改为跑圈。
回校仅仅一个周，发布了通知：原本周末双休，现在周天从上午可以回校进行“自修”，有老师答疑。然而，结果令李林很不满：本来就要忙活很多比赛，周末时间挤地都要满溢，作业都可能写不完，回校本想提高效率，结果却是考试，卷子正式上课要讲。
于是，一天中午他去吃饭，无意间看到食堂公告栏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致一中全体同学的一封信，里面不断控诉周末返校的问题以及对最近一中所为的不满，并且请求同学在下面画“正”以表支持。
但是，他数了一下，也就二十几条横杠，也许有几个还是一人画好几个。
过了一周半，看到那张纸已经不知何处去了，随风而逝。
不知为何，李林最近吃饭，总感觉饭菜少了点滋味。
马上来到了高一学期末，学生组织进行竞选，候选人要上场在全校瞩目下演讲。因为疫情，不在礼堂进行，而是在报告厅，每个班可以派五个人去，其他的在班里看直播。在教学楼公告栏上，贴着各候选人的基本信息，第一行便是历次考试排名。
到了那一天，他怀疑班里派的人有的不在，于是便上报告厅确认是否在场。结果，为何看到满堂的人——报告厅容得下250多的人，按照每个班5个人算，18个班，算上候选人和校园电视台工作人员，怎么也不能这么多人。他左看右看，为何这么多眼熟的人，不久，他终于意识到——高新学院的全都能来！为了确认，他进他们教室，发现空无一人，而此时，他的内心也如这教室般空虚，却又容不下其中任何一人。他攥紧了拳头，脸上一道汗珠滴落，感到心脏砰砰作响，曾经护旗的他此时走路一步步也是如此虚弱，回教室时直接瘫在座位上。候选人们无论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还是畅享未来，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他只想着眼于最近的东西。
晚上，他不断听到一些风声：要重新分班，按照传统的S型分班方式进行。然而，这件事情，对高新学院不适用，他们仍然保留原有编制。此事一出，便在同学之中引起轩然大波。晚上，回到宿舍，他们又是害怕——还得认识新同学，可能昔日挚友就此天各一方，而且之后师资力量会不均衡；又是愤怒——培养了一年的感情就此粉碎，从运动会，到艺术节，到拔河比赛，没有哪一次是整个书院沆瀣一气，全力以赴，只为集体之荣光，就此拆散，是作何举动？
终于，第二天晚自习，全高一级部的同学——当然，除了高新，已经是群情激奋，化学学院有个班甚至已经贴起了横幅，结果被工程学院的撕下来了。第二节下课，所有人都未离开，校园电视台的不断进班录制，班长、团支书发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他们要就此打破我们的纽带！” “高新他们为何不参与进来，这是赤裸裸的差别对待！” “一旦拆班，可能很长时间无法调整，最终带来的是毁灭性打击！” ……结束之后，全班掌声雷动，绵延整个走廊，似乎无穷无尽，永远在一中的校园里回响。高一级部所有班的班长、团支书草拟了一份请愿书，他们二人领头，全班同学轮流签字。最后一个传到的是李林，看到一条条的请求，一行行的签字，感觉如雷霆万钧，要掀起整个学校，思绪重回百年前的五四运动，似乎就站在昔日北大学生的面前——但此时，他们自己是多么无力，孤军奋战。
几乎同时，家长群里几乎炸锅，同学们所担心的，与家长们不谋而合。纵使曾经多少纠葛，此时他们出奇地站在了统一战线。一天，晚上，凌晨10点多，800多条消息。
第三天早上，张老师跟同学们说明这次分班情况，但是她仅仅陈述为何要分——方便选择科目的上课，不必走班那样麻烦。至于不舍，没有丝毫流露。然而，王老师上语文课时，最后几分钟，李林从她的言语中，看出的是不舍，更是无奈，中午吃完饭又碰着她，正好王老师问他对此事的看法。李林把同学们的心声都跟她一五一十地道出，不知为何，太阳伞下，也看到了她眸中一点泪光。
四、落定

这几天，李林一直没吃好，整天只是买点面包回教室吃。
体育课，已俨然变成了“跑圈课”，逃课的越来越多，去追求自己所爱，体育老师也是无奈，但也不追究。就算李林如此坚守规则，也出现了动摇，但仍然坚持。下去的时候，上课之前，各个学院都有同学，拿着学院的旗帜，在办公楼前不断跑圈，一面面白旗，如同永远飘在办公楼上的云朵，挥之不去。
请愿书，也不知是否提交，反正分班这事还是没变。
教学楼公告栏不断出现学生贴的标语： “全体同学，联合起来！这是最后的斗争！” “学院是我们的！” “这一次，我们将被载入史册！”甚至有正面寻物启事，反面哭诉控告。班里很多人闷闷不乐，有的在写“遗书”，有的在拍“遗照”。
一天下午，李林和他朋友们去学校图书馆自习，看到三楼家长络绎不绝。这吸引了他们的好奇心，关门后，他们来到一旁偷听，得知这是学校跟家长代表说明分班情况。前面都是学管处主任在讲话，经过几分钟的沉寂，突然听见一声“坚决不同意”，之后是几乎所有人大喊“坚决不同意！”这一声，在整个图书馆回荡了好几秒钟，吓得李林都猛地一阵，心脏不停跳动。之后，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他们班班长的妈妈，她的声音都带着哽咽，诉说学院里的人情世故、强大凝聚力，以及严重后果。虽然不清楚，也能听见其他家长或忿忿不平，或悲痛万分。双方僵持了一个多小时，然而晚饭时间到了，没法继续听下去。
期末考试完了，一切仍未改变。
最后一天，高一所有人带着大包小包，搬空教室、宿舍，但是，所有人，都未离开，聚集在大门口，表面井然有序，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1000多人——包括学生、家长，都在这里，他们紧盯着校门口，眼睛炯炯有神，眼眶似乎都要撕裂。过了半个小时，史校长，还有一些校领导，也要走了。结果，差点瘫倒在地上，下面似乎都是那么凶神恶煞。学生和家长，一言不发，但是，此时他们的目光，像一束束子弹，倾斜在这座校园里。终于，一人喊了出来： “还我学院！”如导火索一般，所有人的情绪一瞬间被点燃，撕心裂肺地吼： “还我学院！还我学院！还我学院！”甚至还有人拉起了临时写的横幅。门口保安无能为力，只能压制住前方的人不往里冲。史校长面对这一群愤怒的少年和父母，只能拿着保安给的喇叭喊： “大家冷静！大家冷静！”喊了得十分钟，才停下。 “我们会再次商议！请大家先回家！”所有人此时无能为力，只能回去等通知。
等了一个周，结果仍未改变。
此时，所有方法已经都用过了：跟教育局投诉，法律援助，不断约谈……没有任何用处。这事本应天经地义，学院制度是当年招生的承诺，就此撕毁，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暑假过了一个月，此时既已落定，化学学院完成了最后的任务后，所有人聚在一起，来到学校的剧场，过好，最后的时光。所有人都放下了曾经的过结，吐露自己的心声，演好最后的节目，尽量，让这一天，高兴一点。有的写了长诗娓娓道来，有的表演小品回忆往事，有的奏乐起舞博君一笑。不知多少人看着节目，潸然泪下。李林此时，百感交集，他的包里，便是一张，高新转班申请表。
最后，所有人站在舞台上，拍下最后的合照。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军训时的自信昂然，没有了运动会的志得意满，没有了元旦晚会的兴高采烈，空留余恨，爬满了脸，没有人笑得出来了。
晚上回家，李林一个人走在路上，纵使经历过无数挫折，见过多少人情冷暖，此时，他忍不住仰天长啸，拿出那张申请表，不住泪如雨下，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它撕得粉碎，此生永不相见。
高二，他来到了曾经梦想的高新班中，没有了曾经的玩伴，略感心酸。又看到，新来的同学们，不再身着他们那样的校服，终归还是采用了“蓝白配”。
社团、辩论队、学生组织……一个个特色，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
还好，经历这么多，他还是迅速调整，高考考入了全国顶尖大学。
学院，自此，成了一个美好的传说，一去不复返。
五、回归

突然，司机师傅喊了他一声： “到了”，他才从其中惊醒。走下车去，它还是建在一座山上，与保安沟通后，进去了。进入其中，所有的楼都被翻新，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如此静谧祥和。来到办公室，他有些许失落:赵老师本想退休后再教几年，但李林高二时他到退休年龄便辞去了；王老师和张老师都因理念、方法等问题，离开了，转去了另一所高中教书。他看到，熟悉的操场、科创教室，等等。
虽然当时在一中经历了很多，也是很大的打击，但其它学校逐渐开始了素质教育的探索，响应国家政策，逐渐摒弃原来的教育观念。现在，所有学校，都与一中看齐了。
只可惜，一中，这位坚持了素质教育二十多年的元老，作为全市唯一的灯塔，照亮了其它前行的航船，却熄灭在了日出的前夜。
再见，一中；
你好，新生！

蓝狐狸

情真意切、真情实感，好文章[赞][赞][赞][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