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辅并不是唯一一个以这种方式被占领的城市。布尔加科夫的描述几乎可以适用于任何一个南方大城市。但是,德国和他们由盖尔曼·保罗·斯科罗帕德斯基(Hetman Paulo Skoropadsky)领导的乌克兰傀儡政府——承诺保护难民的财产并为他们提供就业机会——的存在,无疑使基辅成为一个值得去的地方。每一所房子都挤得水泄不通。俄罗斯亲王们睡在地板和沙发上。这座城市充满了一种狂热的兴奋气氛,每个人都活得好像没有明天一样。人们在昂贵的餐馆里大块朵颐,在俱乐部和赌场里豪掷千金,极尽骄奢淫逸、声色犬马之能事。咖啡馆出售鸡尾酒和女人,生意火爆。歌舞厅和剧院每晚都座无虚席,人们在笑声中驱散恐惧。商店的橱窗里摆满了法国香水和丝绸,大块大块的鲟鱼和鱼子酱,以及商标上印有双头鹰的阿伯朗香槟。
罗斯托夫战役是战争头12个月(1917年10月至1918年9月)的典型战役。由于双方都没有足够的人员和补给渠道,因此没有固定的“战线”,战斗的进行也极不稳定。大城镇可能被几乎不值一提的小军队所占领。大多数部队的移动都是通过铁路,因此这些早期的对抗被称为“铁路战争”。称其为战争很可疑,无非是把少数人和一些机关枪装上火车,开往下一个车站——然后把这个车站与城镇一起“占领”。这些战役中的“战斗”往往非常滑稽可笑,因为许多普通士兵,特别是红军方面的士兵,根本不愿意战斗(他们中的许多人参军只是为了得到一件军大衣和每日定量的食物配给)。经常发生的情况是,敌对双方会在一个村庄或某个小镇上意外地相遇,并在会面后同意撤退而不是交战。特别是红军士兵,常常听到第一声枪响后就惊慌失措地逃跑;尽管作为“志愿者”的白军发生这类问题要少得多,但在很多情况下,他们的军官也被迫对自己的部队使用恐怖手段。在双方的行动报告中,军官们都淡化了士兵们的失败,同时夸大自己的“成功”。托洛茨基曾抱怨说,每座城镇都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才被攻克的,而每一次撤退都是“遭到优势兵力的猛攻才发生的”。雅洛斯拉夫·哈谢克(Jaroslav Hašek)在他的讽刺小说《红军政委》(The Red Commissar)中最好地捕捉到了内战中这些荒谬的方面。小说中帅克式的主人公在他的右翼防线被攻破时,命令他的部队向左翼退却。然后他给总部发了一封电报,宣布取得“伟大的胜利”,包围了白军。
古尔在新年前夕抵达新切尔卡斯克,这座草原上的圣彼得堡是流亡的旧俄罗斯的一个缩影。泥泞的街道上随处可见风光不再的权贵。“这里有佩带着授带和肩章的将军,穿着五颜六色外衣的潇洒的骑兵军官,戴着白头巾的护士,以及头顶高高的高加索毛皮帽的土库曼战士。”古尔回忆道。许多杜马政治家前来试图领导白军运动:米留科夫、罗江科、斯特鲁夫、扎沃科、格·尼·特鲁别茨科伊(G. N. Trubetskoi)、尼·尼·利沃夫(N. N. Lvov),甚至社会革命党人鲍里斯·萨温科夫。主要的知识分子也把顿河作为自己的家,无论是在物质上还是在精神上。玛丽娜·茨维塔耶娃的丈夫谢尔盖·艾夫隆(Sergei Efron)是最早加入志愿军的人之一,她在莫斯科的阁楼上创作了一系列诗歌《天鹅营》(the Swan’s Encampment),其中她将顿河上的叛军理想化为俄罗斯的“青春和荣耀”:
对于越来越多的当地哥萨克人来说,这一切似乎是一场从俄国引进的外来冲突。在前线度过了三年的年轻哥萨克人对为白军作战的想法特别反感。因此,正如肖洛霍夫(Sholokhov)的小说《静静的顿河》(And Quiet Flows the Don)的读者所记得的那样,哥萨克父亲和哥萨克儿子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大,随着年轻的哥萨克背弃战争,卡列金的部队也分崩离析。因此,守卫顿河的任务就留给了志愿军和越来越少的忠于卡列金的老哥萨克。由于没有适当的补给及资金——罗斯托夫的中产阶级不愿意支持志愿军——他们几乎没有可能抵挡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