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大师黄少龙论棋道——人民教师

我是临时工

文／黄少龙

我对抗国手几个战役的成绩不错，得到棋迷好评，但有人暗地里妒忌，并不高兴。我当时适值20岁出头，处于棋手最具有战斗力的年龄段，精力充沛，富于创造精神，敢想敢干，不被权威名人所吓倒，棋力提高较快。从棋手本身的发展规律来看，如果那时有较好的练棋环境和参加全国比赛的机会，我有可能跃升到国家高级棋手的行列。但我平时没有多少时间练棋，更不可能像职业棋手那样整天下棋及研究，何况1960年又发生一件怪事。

1960年，贺龙副总理（兼国家体委主任）和陈毅副总理共同提倡下棋，在体育报发表社论，并举办规模空前的象棋、围棋、国际象棋全国大赛。象棋首届举办团体赛，以省、直辖市为单位派3名棋手出场，表明我国象棋事业进入新阶段，是棋手渴望参与的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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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党支部书记见我，觉得很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还不去参加棋赛？”我莫名其妙，说不知道此事。原来市体委准备派我参加全国象棋赛，曾来人与南开大学商量，但后来不知为什么有人改变选手名单，就没有通知我参赛，使我失去一次非常重要的锻炼并开阔眼界的机会。显然，对于处在兴旺时期的青年棋手，在有可能取得某种成功的前夕，突然取消他参加大赛的资格，这是对他致命的打击，甚至会葬送其运动生命，这是体育界的常识。此事的决策者是怎么想的呢？据悉，市棋协某负责人称：“黄少龙毕业回广东了。”这当然是托词，因为我还未毕业，也没有回广东。至于托词之后隐藏的动机，是令人深思的。近两年来，津门棋坛前辈庞霭庭、钱梦吾把我放到国手面前考验，而我不负众望，妒忌者就寻找借口暗算我。当时自己毕竟年轻，对于这种社会现象是察觉不到的。

面对人生的第二次打击，我没有怨天尤人，还是自己走自己的路吧。我觉得作为业余棋手，学业是第一位的，棋艺方面的损失由客观因素决定，非个人主观意愿能解决。我当时没有向任何方面申诉，自己照旧读书。

人生有时候失去一些东西，往往又在另外的方面得到一些东西，得与失都不是绝对的。当我失去参赛提高棋力的机会时，却又得到关系我生活道路的另一个重要机会，命运真是奇妙莫测啊。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教研室主任王华复教授找到我和另一个同学说：“现在提倡学生上讲台，领导决定你们两人试讲一段课程内容，事先我们一起备课吧。”我感到事情太突然了，没有思想准备，自己上台给同学们讲未来的课，真是异想天开！但事已至此，只好照办。当然讲课时顺利通过了，以后学习生活也照常。到毕业分配开会的那一天，系主任江安才教授宣布，我系现有一个留校任教的名额。是谁呢？大家屏住呼吸静待结果。江教授喊出我的名字。啊！这一时刻对我多么重要，是我人生的新起点，对于追求棋学兼顾理想也有重大意义。因为留在学术氛围浓厚的南开大学，有利于我继续提高自己的文化修养；留在棋风较盛的天津大城市，也有利于我磨炼自己的棋艺功底，综合起来就是有利于我追求高文化高棋艺的理想，以后的事实完全证明了这一点。回忆起王华复老师要我登台试讲课的情景，原来他在考虑选拔毕业留校的人选呢！

人的命运有逆转也有幸运，当我在参加棋赛方面受到打击时，1961年毕业留校任教却燃起了我生活的新希望。正如棋局某一区域，我方棋子被困会造成物质损失，但另一区域我方子力发挥巨大威力取得空间优势。总的局势有得有失，不会一面倒，这是棋局的常态。人生也是有得有失，有起有落，亦属常态。生活总是有希望的，如果到了没有希望的地步，人生就失去意义。我没有把棋艺生涯所受打击看得太重，始终对人生抱乐观主义态度，毕业后把更多精力放在了物理教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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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五年间，我没有参加天津棋坛的活动，这是我棋艺生涯的沉默期。是放弃象棋吗？不是。从小热爱象棋十几年，怎么会遇到一时挫折就放弃呢。我仍然关心全国棋界的动向，研究全国棋赛对局及最新战术，并撰写象棋战术理论稿件在《象棋》月刊上发表。

我以往主要研究开局法，但这几年发表的文章重点在中局，有必要加强这方面的研究。另一方面那时期刊上发表中局文章较少，缺乏理论性。我采取从名手对局中抽出典型中局形势，先后发表《中局战术三题》、《突破战术》、《平淡中见功夫》、《子与先的得失》等文章，效果较好。

其实，我需要静下心来思考和等待。我想，象棋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即使对于职业棋手来说，象棋也不可能成为人生的全部。事实上，人生的变化比象棋复杂得多，对于业余棋手来说，更应该处理好象棋与人生的关系，使象棋有益人生，而不是妨碍人生发展。俗话说：“人生如棋。”我们不但要下好象棋，也下好“人生”这盘大棋。

毕业后，由学生身份转变为人民教师，是我人生道路的转折点。原来当学生只是单纯地学习，而现在当教师，则要用言论行动影响和教育学生，还要处理与上级领导及周围教师的关系，我必须经受工作的锻炼，才能适应这个转变。为此，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担任过学生班主任，指导学生的思想工作为了做好教学调查，我曾搬到学生宿舍去住，与所教学生同吃同住同活动，以获得第一手材料。在南开大学物理系教职工的宣传工作方面，我担任黑板报的编辑对于自己的物理课本职工作，更是认真负责，在毕业第二年就争取担任讲课任务（通常要四年），效果较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当时获得校级优秀共青团员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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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棋局中有一种用子手段叫作“停着”，即等待时机成熟再发起攻势。生活中也有类似的情形。当时我在棋艺生涯沉默期间，努力做好教师本职工作，同时观察天津棋坛的变化、等待棋运的转机。

鲁迅说过：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的棋艺生涯并没有灭亡.若干年后，我又奇迹般地重现天津棋坛，而且走向全国棋坛，那是后话！